新政 佐藤祐輔 : 繼續這樣下去，人們就會停止喝日本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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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有眾多日本酒迷的「新政酒造」(秋田市)。第八代當家佐藤祐輔以多項突破傳統的創新作為，被譽為酒造業界異端者，卻成功扭轉了公司的經營困境。佐藤表示，無法換算成金錢的價值才是企業永續經營的關鍵。有發展障礙、經常忘記時間、更試過因為太投入食咖喱而錯過飛機⋯⋯這位「神奇」的酒造社長，如何將百年老店變成日本清酒界的傳奇？讓我們來了解他對企業和製造的理念。 |
Text : UMAI 笑三少 | Photo : Garfield、森川麻紀、 UMAI DATABASE、Aramasa Shuzo
Special Thanks : Aramasa Shuzo、Sato Yusuke、Garfie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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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易厭倦、所以不懼怕改變
「我細個都有發展障礙㗎！廿歲嗰陣係最嚴重，成日唔記得嘢、遲到，仲要講嘢唔識轉彎。」佐藤笑言自己三十歲之後先至開始「大個仔」，腦袋清晰啲。
現年50歲的佐藤祐輔，自稱年輕時是個「問題人物」。「我被診斷出有發展障礙，容易厭倦、經常健忘、總是遲到。」佐藤坦然分享自己的成長經歷。這些看似缺點的特質，卻在日後成為他革新企業的獨特優勢。
新政酒造 八代目 佐藤佑輔 (photo : Garfield Lee)
新政酒造代表取締役社長 佐藤祐輔
1974年出生。畢業於東京大學文學部英語英美文學系後，曾擔任記者。2007年加入家族企業-創立於嘉永5年（1852年）的「新政酒造」。追求自然生態系、農業、釀造的有機連結，以「使用秋田縣產米，採用生酛（kimoto）、純米製法、木桶釀造，並用本酒藏源自的六號酵母釀造」的理念，同時致力於不依賴農藥和化肥的釀酒米栽培。
1974年出生的他，雖然順利考入東京大學文學部英語英美文學系，但求學期間就展現出與眾不同的特質。「我被診斷出有發展障礙，容易厭倦、經常忘東忘西、總是遲到。特別是二十歲左右那段時期最嚴重。」
這些在一般人眼中的「缺點」，卻意外地塑造了佐藤獨特的人生觀。「因為不擅長察言觀色，常常不考慮他人感受就說話。」他坦言，直到三十歲之後，思緒才漸漸清晰，「可以稍微控制自己了。聽說發展障礙者的大腦發展較慢，可能那時候我的大腦才完全發育成熟。」
大學畢業後，佐藤沒有選擇安穩的職業道路，而是背起背包遊歷世界。「因為容易厭倦，所以不斷移動比較適合我的性格。沒有目的的旅行是最好的。」在旅途中，他累積了許多奇特的經歷，比如因為太投入享用一碗咖哩而錯過飛往新加坡的班機。這些看似荒謬的經歷，卻為他日後的創新思維埋下種子。
佐藤笑著說：「之前跟你說我係個容易悶嘅人。也許反而因為呢個性格，令而家我會不斷推出新酒款，有時甚至有點多？（笑）同事笑說，應該冇客人會比我對某一產品更早覺得悶掛！」
要做令家鄉引以自豪 日本文化的代表作品
2007年，佐藤祐輔回到家鄉秋田，接手了創立於嘉永5年（1852年）的家族企業新政酒造。這個決定讓許多人感到意外：一個無法安於一處的靈魂，要如何經營一個需要耐心與專注的傳統產業？
「釀酒確實需要花時間等待，特別是『醪』的控制最需要耐心。需要長時間追求微妙的味道，同時進行精密的溫度操作。」佐藤承認，這對容易感到厭倦的自己來說確實是一種挑戰。但正是這種特質，反而推動他在傳統中尋求創新。
「我很感謝員工們能配合。希望他們也能樂在其中。對我來說，感覺就像大家一直在做實驗。」新政酒造每年推出各種不同風味和設計的清酒，這種持續創新的特色，正好契合佐藤無法一成不變的性格。「如果要我『每次都做一樣的東西』，那絕對做不到。不過，我是因為喜歡日本酒才回到家鄉的，能親手釀酒讓我很開心。」
在日本酒世界跌跌宕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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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產品不是生活必需品而是嗜好品，所以需要打動人心。而且要持續很長時間。」佐藤認為，企業要想長期生存，必須創造「無法換算成金錢的價值」。』 |
他以學校生活作比喻：「就像在學校，即使努力讀書考100分，也不一定能成為班上的人氣王。在這種情況下，決定受歡迎程度的是無法用數字表達的因素，比如那個人的人格特質或行為等各種要素。」
這種思維也反映在新政酒造的行銷策略上。「商業也一樣，做出好東西不一定就能賣得好。而且，刻意想要成為人氣王的意圖和表面的做法，反而會讓明白人感到反感，產生反效果。要讓產品暢銷就像要成為班上的人氣王一樣困難。對我而言，釀酒與其說是生意，不如說也有探索自然本質的旅程面向。這趟旅程的成果最終成為商品。可以說接近藝術。而藝術在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是宗教性的行為。如果我們拋棄自己的審美觀，為了眼前利益而妥協，藝術性就會崩壞。敏銳的觀眾也會逐漸離去。」
從2008年開始，我們釀酒的方向慢慢地在發生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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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到經營之道，佐藤竟然提到宗教主義：『佛陀、耶穌呢啲宗教創始人先至係終極嘅企業家。佢哋嘅思想影響全世界超過幾千年，仲可以感動咁多人。』 |
新政酒造近年推出的產品系列和宣傳物品也沾染上或多或少的宗教象徵，例如『新政 異端教祖株式会社』（As tral Plateau）等頂級的酒款，原來跟佐藤從宗教汲取的經營智慧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被問及最欽佩的經營者時，佐藤這樣說 :「我認為終極的經營者或者說創業者，某種意義上就像釋迦牟尼、耶穌基督這樣的世界性宗教創始人。」
「基督和佛陀完全不考慮金錢的事，正因如此，他們才能打動這麼多人的心。」佐藤認為，企業經營不應該把金錢作為唯一的目標。「如果把金錢當作目的而非手段，就難以真正打動人心。對我來說，釀酒更接近於一種藝術，甚至具有宗教性質的探索。我個人的價值觀也包含了一些相類似的東西，例如，當某個地方發生大災害時，我不會認為「我們沒有受災就好」。我會把它當作自己的事，想要做些什麼。推出復興支援酒來進行慈善活動，努力提供一些幫助，也是為了這個原因。」
新政酒造最上級的作品除了粉紅獨角獸還有『新政 異端教祖株式会社』（As tral Plateau），是旗下最頂級的酒款之一，為了呈現層次豐富的口感，選用自然酵母的力量讓風味隨著時間轉變為精緻。 (Photo credit : Garfield Lee)
雖然以創新聞名，但佐藤也有自己堅持的原則：「在尊重自然的傳統技法範圍內，持續創造新東西。」這種在傳統與創新之間找到平衡的智慧，成為新政酒造得以持續發展的重要基石。新政酒造在釀造工藝上卻始終堅持最傳統的方式。他們使用木桶釀造，採用費時耗力的生酛製法，甚至堅持使用自家培育的酵母。這些堅持雖然增加了成本和工作難度，卻為產品注入了無可替代的靈魂。
「另外，我們酒造會不分年齡和經驗地提拔人才，因為我覺得釀酒就像是藝術創作，比起資歷更重視天賦。所以不得不這樣提拔人才。就像主廚和餐飲界一樣，假如你好努力去學習所有有關烹飪的學問，你都會掌握到一定的水平，但如果你沒有具備料理天賦，你最終也是贏不了的。我寫作多年（在做記者時）就很清楚，有些人天生就有驚人的才能。如果這樣的人再加上努力，那就真的難以企及了。」
「日本酒釀造涉及各種工序，而且這些工序是同時進行的。因此需要適當地安排各種人才。例如，即使品酒能力或釀酒天賦不太理想，不適合當杜氏，但在其他地方仍有很多發揮的機會。相反地，就算釀酒能力再強，如果管理能力差，最好也不要擔任杜氏或管理職。畢竟如果團隊合作出問題，就釀不出好酒。團隊中每個成員多麼認真地做好自己的工作，這是決定日本酒品質的重要因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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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冇咩宏大願景，淨係想做啲有趣嘅嘢。如果不持續改變就會衰退，所以我認為把「改變」本身作為目標也無妨。』 |
對於企業的未來發展，佐藤沒有宏大的願景，而是專注於具體可行的計畫。「我只是有「守護傳統文化」這個方針，然後就是做當下覺得有趣、想做的事。就我而言，只是在累積具體的行動，並不是有什麼宏大的願景在推動。我決定好了未來十年要做的事，都是很具體且細微的事情。」例如在稻田建造回收設施、安裝水力發電設備實現能源自給自足。
「十年前，鵜養被認為是個即將消失的村落。也就是說，從現在的經濟角度來看是被放棄的土地。既然如此，我想不如將它打造成一個在村落內部循環經濟的示範案例。不只是秋田，地方上的人常常謙遜地貶低自己的土地，但我希望他們能重新認識到「秋田具有非凡的價值」。如果能做到這點，我認為就能實現一些了不起的事。」
這種務實的態度，與其說是缺乏企圖心，不如說是對企業本質的深刻理解。「為了員工我也想讓公司更穩定。為此當然也想增加利潤。但這只是通過釀酒對秋田這地區做出貢獻後的結果。我認為未來的關鍵在於能在多大程度上發展傳統產業和在地商業。以歐洲為例，義大利的帕爾馬市就很了不起。他們提升傳統製法火腿的品牌價值，雖然是小城市卻能創造可觀收入。」
新政酒造為傳承日本酒的傳統釀造技術，於 2024年， 𝟔 月 𝟔 日 新政の日 完成一座新的木桶工房。新政酒造計劃自行製作釀酒所需的木桶，並接受其他酒藏的訂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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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 只求釀出純米大吟釀就能好賣的時代 已經結束了。 如今， 這日本酒是如何釀造的？ 以甚麼米種來釀造的？ 釀造者又是誰呢？ 現在的飲者已經關注這些問題了。 酒藏也好，酒販店也好， 不能只沉迷於狹隘的自我世界， 不能停留於 只單單討論幾句這酒的酸度如何、 糖分怎樣、 有沒有獲得鑑評會金獎這樣水平的問題， 要通過自我思考、 提供給飲者耳目一新的內容。 我想致力於釀造這樣的酒。 我沒有願景。只是累積想做的事和有趣的事，只是有「守護傳統文化」這個方針，然後就是做當下覺得有趣、想做的事。就我而言，只是在累積具體的行動，並不是有什麼宏大的願景在推動。』 ~ 佐藤 祐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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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個被診斷出發展障礙的「問題少年」，到帶領百年老店走向創新的企業家，佐藤祐輔的故事告訴我們：與其追求企業規模的擴張，不如專注於創造真正能打動人心的價值。在這個強調速度與效率的時代，新政酒造的經營之道，或許能為我們提供一個思考企業永續經營的新視角。
正如佐藤所說：「光有錢並不能保證企業的永續經營。」在追求利潤的同時，如何創造無法用金錢衡量的價值，或許才是企業基業長青的關鍵所在。這個來自日本秋田的釀酒故事，正在向世界展示著一種別樣的經營智慧。
新政 佐藤祐輔 : 繼續這樣下去，人們就會停止喝日本酒（上）
